绍介几件雕塑作品
材料、工具决定表现力。
中国传统音乐之所以缺少饱满的史诗性、悲剧性、英雄性,不擅灵魂叙事,跟民族管弦乐器、吹管乐器表现力不足颇有关系。
中国人物画之所以少见蒙娜丽莎的微笑、梅杜萨之筏的悲怆、废墟希腊的刻骨铭心,直接受限于水墨、宣纸的承载疆界。
雕塑是造型艺术中的三维形式。优秀的雕塑作品,总是超越长、宽、高,延展至时间、情感等更多维度。
雕塑,最便于呈现或者潜藏创作者的构想与意图。
扩张
雕塑《扩张》,立于纽约。
站在中国文化角度,用东方思维解读,很可能会认为,这件作品在表现人体气息、脉络的运转,亦可认为是在吸纳、调度天地灵气,强调的是内在、玄幻、神秘等元素。女艺术家Page为这件作品起名《扩张》,想要表达的是扩张的欲望、扩张的受限,以及扩张的后果。
现代社会体系下,人从出生那刻起,社会,或者说现实,就为其设定了生存与发展的空间:家世、身份证号码、性别、容貌,种族以及智商、情商等差异,仿佛天生注定。人,生而受限,生不由己,发展更不由己。很多人的一生,都在挣扎着、奋力着扩张,企图通过扩张获取天注定之外的空间与资源。而扩张,注定必须直面激烈挣扎与冲突,承受碎裂等愿望之外的后果。
挣脱
雕塑《挣脱》,立于费城。
当下,人们常用“扁平化”“标准化”描述社会形态、组织架构。
扁平化、标准化往往意味着刻板化、模板化、同质化、固化,总有力量企图模具化处理大众的价值观念、行为方式。
有人已经挣脱,有人正在挣脱,有人安于现状。
这件作品,我认为最有意趣的是右侧第二个人物形象的处理,他是在努力挣脱,还是在企图拦阻那位挣脱成功者?
静止、运动皆生命状态。
生命,也许在于运动,也许在于静止。
母亲
这件怪怪的作品,作者布尔乔亚命名为《母亲》,立于伦敦泰特现代美术馆。据说,是当地著名景观。
布尔乔亚的很多作品,氤氲着其因父亲移情别恋、母亲英年早逝,自己童年“被遗弃”的创伤心绪。这件作品,以夸张的蜘蛛形体为创意元素。蜘蛛张开身体,似能够遮风挡雨的伞;几条腿扎进大地,则成了笼子形象。母爱可以佑护子女,同时又似限制、控制儿女的牢笼。
蜘蛛善于吐丝结网,母爱、伦理之爱结成的网,更让人况味复杂矣。
无名官员
冰岛,是诸多国人不熟悉的遥远存在。
雕塑《无名官员》,是东西文化差异的例证。
以我有限的理解力,这件作品显然具有多义性。具象的公文包、服饰等刻画,皆小官员标配。上部这块抽象,或者说原生态的石头是什么意思呢?
是说,无名官员是负重的前行者?
是说,无名官员是运动着的沉重?
是说,无名官员皆一个面孔?
是说,无名官员都有花岗岩脑袋?
是说,无名官员是尚未完成的作品,没有资格没有必要留下清晰翔实的面容?
是说,无名官员上、下身严重背离、违和?
也许创作者最知道,也许创作者也拿不准。
含糊与抽象,留给观者巨大的想象空间。
曼德拉纪念雕像
对,没错,是他。
这件作品立于南非,是为纪念曼德拉入狱五十周年而作。
世界多国,为纪念大人物立雕像,多用大理石和铸铜材料,风格多为现实主义手法。这件作品使用50根10米长的钢柱为媒材,用平面构成、立体构成理念、手法拼贴出曼德拉的形象。50根钢柱,喻曼德拉入狱五十周年。
这件作品,似乎借鉴了中国画的写意理念和技法。
形式创新值得称道,但我更想强调,这件作品对人们评价曼德拉的一生,具有方式和视角的启迪价值。
看这件作品,我莫名想起莫斯科新圣女修道院公墓赫鲁晓夫墓地,涅伊兹韦斯内的那件雕刻。
梁启超写《李鸿章传》,开篇直抒胸臆:“天下惟庸人无咎无誉。举天下人而恶之,斯可谓非常之奸雄矣乎。举天下人而誉之,斯可谓非常之豪杰矣乎。虽然,天下人云者,常人居其千百,而非常人不得其一,以常人而论非常人,乌见其可?故誉满天下,未必不为乡愿;谤满天下,未必不为伟人。语曰:盖棺论定。吾见有盖棺后数十年数百年,而论犹未定者矣。各是其所是,非其所非,论人者将乌从而鉴之。曰:有人于此,誉之者千万,而毁之者亦千万;誉之者达其极点,毁之者亦达其极点;今之所毁,适足与前之所誉相消,他之所誉,亦足与此之所毁相偿;若此者何如人乎?曰是可谓非常人矣。其为非常之奸雄与为非常之豪杰姑勿论,而要之其位置行事,必非可以寻常庸人之眼之舌所得烛照而雌黄之者也。”
为大人物造像,不易;客观评价大人物,更难。
墓地纪念雕塑
这件作品的名字、作者,我皆不知。
这样的形式,在我国照相馆、景区颇常见,供客人拍照留影。那是生者的欢愉载体。
这件作品立在墓前,让我泪目。
战争,可以让女人、让孩子走开,可成年男人必须挺身而出。
成年男人,是女人的爱人,是孩子的父亲。同时,还肩负儿子、兄弟、劳动者等角色。
战争结束,男人长眠,剩下孤儿寡妇。
作品上的人形空洞,永远是社会、是人性凝固的伤口。只是,社会、公众,总是善于遗忘。
这个缺席“全家福”的男人,是家庭是亲人永远的痛。而且,家庭、亲人,总是沉浸其间。
路人
雕塑《路人》,立于华沙。
路人走在路上,路人也穿行于历史长河、命运隧道。他们虽被笼统概括为路人,却是某些历史的亲历者、见证者,是受益人或者受害人。历史,是其命运的摆布人;路人,却不是历史的一部分。
因为粗知波兰、华沙的过往,我从这件作品中体悟到了撕裂。社会的撕裂,阶级的撕裂,理想的撕裂。
小道制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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